第12章 沉钟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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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俗研究所的吴教授看过资料后，连夜从南京赶来。他在沉钟巷转了三圈，罗盘指针始终指向铸铁钟。“这不是镇魂钟，是聚阴钟。”老头儿指甲抠着钟身暗红的锈迹，“您瞧瞧，明代官铁掺了殉葬铜器，表层裹着的是血沁。当初铸钟人故意把《往生咒》刻反了，摆明要做阴婚媒介。”

我们趁夜色挖开老刘头棺材铺后院。洛阳铲带上来团黏糊糊的黑土，里面裹着半片金镶玉耳坠。吴教授脸色骤变：“这是周家女儿的陪葬品！97年西郊施工挖出她棺材，文物局收走耳坠当天，五个值班员全犯了癔症。”他忽然噤声，手电光斑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脚印——三十码的缠足小脚，从墙根一直延伸到铸铁钟底座。

市电视台来拍宣传片那日，阳光亮得刺眼。主持人对着镜头侃侃而谈：“沉钟巷将打造苏中首个沉浸式民俗体验区……”我蹲在人群外抽烟，瞥见棺材铺封条不知被谁撕开了道口子。

后半夜暴雨倾盆。我被雷声惊醒时，手机显示二十三个未接来电，全是派出所的老同学打来的。最新一条短信刺得眼睛生疼：“拍摄组失踪了！监控显示他们跟着个打白灯笼的女人进了巷子！”

冲进雨幕时，铸铁钟正在狂响。暗红色液体顺着钟身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汇成“囍”字。十七个纸扎人立在巷子两侧，腮红晕得像是要渗出血来。棺材铺门板大敞，摄像机支在香案上，镜头盖沾着半片指甲。

香炉里插着三根手腕粗的龙凤烛，火苗绿幽幽地映亮墙上的双喜字。供桌正中摆着台老式留声机，铜喇叭里飘出唢呐版《百鸟朝凤》，混着女人时断时续的啜泣。当我掀开里屋蓝布门帘时，摄像机储存卡里最后三十秒视频开始自动播放——

五个穿冲锋衣的人跪成一排，额头贴着黄符纸。穿嫁衣的女人背对镜头梳头，梳齿划过长发带起一串血珠。她缓缓转头的刹那，视频戛然而止。

三天后施工队强行拆除铸铁钟。起重机钢索绷断的瞬间，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女人的轻笑。那口两吨重的铁钟像纸片似的翻了个身，露出底部密密麻麻的刻痕——三百多组生辰八字，最新一组是2024年7月24日。

当天晚上，我在电脑前整理资料，显示屏突然跳出个血红弹窗：“鸳鸯扣，红鸾劫，莫道阴阳两相隔。”文档里的照片开始自动翻页，最后定格在那张民国送亲照上。新娘的盖头不知何时掀开了，黑洞洞的眼窝正对着摄像头，嘴角咧到耳根。

注：本文部分民俗考据参考泰州地方志及道教典籍，刑侦细节取材自华东地区未公开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