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91章 故家乔木，退让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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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四维受了训，心头一跳。</p>

连忙认错请罪：“舅父训斥得是，我知错了。”</p>

张四维能官运亨通，靠的什么本钱，他可没忘。</p>

如今虽然眼见要入阁，也不敢对舅父不敬。</p>

王崇古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往鸿胪寺外走。</p>

张四维是坐衙的官，身体柔弱，只好碎步小跑跟上。</p>

“外甥知错了，舅父莫要气恼，气坏了身子不值当。”</p>

见张四维气喘吁吁，态度也还算诚恳，王崇古这才消了气，放慢了脚步。</p>

嘴上却还是教训道：“不要眼见要入阁了，就飘飘然不能自已。”</p>

“鞑靼之患，是国朝大事，一举一动都关乎天下安危，容不得你轻佻。”</p>

“要是真坏了局面，皇帝都得被掳走，别说区区一个内阁辅臣！”</p>

王崇古虽然贪财结党，但对于边事，态度一向摆得很端正。</p>

也正因为如此，才能得高拱、张居正看重。</p>

张四维再度表态：“外甥资历浅薄，正需要舅父耳提面命，今日舅父说了，外甥便知道了，定然铭记心中。”</p>

王崇古这才放过他。</p>

两人一番训斥认错的功夫，便走出了鸿胪寺，上了轿。</p>

同乘一轿，王崇古才开始解释张四维方才的问题：“你觉得杀父之仇在前，哪怕长昂得势，也不会与我朝化解恩怨？”</p>

张四维点了点头。</p>

王崇古无奈摇了摇头：“你有空也多关心关心边事，哪怕昨日召对我的皇帝，都显得比你更了解鞑靼。”</p>

他顿了顿，解释道：“鞑靼不似中原，可汗也没有我朝的皇帝一样言出法随，各部落的首领，更是一盘散沙。”</p>

“鞑靼侵边劫掠，不是那些儒生口中的元明正统之争，也不是为了报复你口中的血海深仇。”</p>

“寻根究底，还是为了生存！为了粮食、布匹。盐！”</p>

“胡虏为中国患，不过苟图衣食而已，这也是我朝多以赏赐的缘故。”</p>

“只要以衣食作为条件，即便长昂想继续侵扰，也未必能使唤得动部族里那些贵人。”</p>

当然，只是稍微安抚，互市肯定不用想，也就是给长昂画个大饼罢了。</p>

张四维若有所思。</p>

但他对此着实没什么兴趣，也懒得再追问。</p>

两人转而说起了家常。</p>

从王崇古荫入国子监的儿子，到晋商今年的分成等等。</p>

不多时，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到了杨博府上。</p>

两人下了马车，被下人引进了府邸。</p>

杨博的府邸，自然是说不出的气派。</p>

但此时，不少装饰、器物，都被收了起来，俨然一副已经准备好回乡的样子。</p>

杨博则正在院中，穿着粗布麻衣，搬弄花盆。</p>

龙精虎猛，丝毫看不出病态。</p>

见王崇古跟张四维走了进来，杨博接过下人递过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告罪：“不小心入了神，忘了时辰。”</p>

“等我先去换身衣裳。”</p>

王崇古客气回礼，示意请便。</p>

杨博拱手告罪，回了内堂。</p>

王崇古张四维二人，则是被引到了书房。</p>

下人沏好茶，又等了一会，杨博这才换了身常服走出来。</p>

“学甫中流砥柱，进京后各方驱使，我还未给学甫接风洗尘，今晚便在我府上稍微将就一下。”</p>

学甫是王崇古的字。</p>

杨、王二人，同是山西蒲州人，大概就是一个县大小的同乡，一同做到了中枢大位，交情自然不必多言。</p>

王崇古起身见礼，苦笑道：“金书诰命的事，还未给杨阁老请罪。”</p>

金书诰命，就是免死铁券。</p>

上刻“仍与尔誓，除谋逆不宥外，其余若犯死罪，免尔本身一次，以酬尔勋”等字样。</p>

乃是正儿八经的免死金牌——高拱有俩。</p>

本身王崇古并未得赐，拿着也没用。</p>

但杨博入阁后，悄摸摸弄了一个给王崇古赏玩。</p>

结果，二月东窗事发，被言官弹劾，给杨博惹了一身骚。</p>

杨博对此倒是看淡了，反正要致仕了，离开前给同乡送些人情，乐在其中。</p>

他摆了摆手：“无妨，等子维入阁，也给老夫弄个金书诰命把玩就是。”</p>

三人各自坐下。</p>

这时候才说起正事。</p>

杨博关切道：“宣大那边如何了？”</p>

王崇古办事滴水不漏，布置这么久，应该不至于出纰漏，但杨博不问个清楚，总归有些不放心。</p>

前者沉着颔首，自信道：“应当无妨，三年之内，俺答汗只认我的人。”</p>

“若是有问题，三娘子会替我壮势。”</p>

三娘子是俺答汗的妻，九岁嫁给俺答汗后，因为智慧勇武，在部落中威望与日俱增。</p>

更在受大明朝封赏之后，权势直逼俺答汗，乃是部落中数一数二的强权人物。</p>

当初俺答封贡，便是三娘子与王崇古促成，可谓是最坚固的利益同盟。</p>

杨博仍是有些不放心，迟疑道：“皇帝让谭纶去宣大了，此人可不是省油的灯。”</p>

王崇古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宣大局势复杂，即便是我有所依仗，都不敢有大动作，谁去都一样。”</p>

“更何况，陛下未必像你猜度的一般，阴狠毒辣。”</p>

杨博神色一动：“昨日朝会后，你独自奏对，皇帝跟学甫说了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