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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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武九姓” 每姓一人，还需要一个领头者，自然就是王子。

九位豪商酋长都是雄桀之辈，这种争胜逞强之时，哪里肯让手下代劳？他们兴致勃勃，各去牵马。就连瘸腿的安盘陀，也不甘示弱爬上了马背。他持着一支球杖，骑在马上动作倒是十分潇洒轻捷。

波斯王子统领练习时，将这十人的队伍分成两组。

拔汗、石象先、何屈霜一下子便站到了左边，安盘陀想了想，也站了过去。

米野那、康窣利站到右边，曹波提、史顺义、乌息也跟了过去。

王子见了，便率领左边出赛。

双方都进了场地，每个人各发了一套红色和黑色的马球袍服，十个人衣上的图案都不一样，象征祆教斗战神的十个化身。这十个化身分别是疾风，牡牛，白马，骆驼，野猪，青年，隼雀，牡羊，牡鹿，男子。胡人在行商或打仗时，也会将队伍依此分开。

王子讲了规则，然后球赛开始了。

这些胡商酋长们经常打马球，却从未一起打过。今天也并不急于炫耀球技，而是要彼此熟悉。

安盘陀很快发现，拔汗打球喜欢使诈，他被肥肉挤成两团的小眼睛紧盯王子，却一反手挥杆，将球击向无人防守的安盘陀这边，这把戏把安盘陀也骗过去了，险些没有接到球。

直到众人累得气喘吁吁，何屈霜问：“你说咱们能赢过唐人吗？”

拔汗擦着一头汗说：“那是自然。”

另一边，裴行俭等人也在打马球。

唐军十个人分成两队，寻了个场地，各自挑选了最好的马匹，开始练习。被叫来的人有张玄澜、高韦德，西州折冲都尉张天山，龟兹大都护府派来的赵元玖，还有指挥庭州和伊州军队的两位折冲都尉，贾仁杰与杜燕。

吕休璟想要一展身手，裴行俭却说：“你仔细看看众人打得怎么样，等比赛结束告诉我。”

吕休璟心里一跳，立即知道这是颇有深意的。他跳上马，开始观察。

贾仁杰与杜燕球打得好，彼此很有默契。一位最擅长拦截别人的球，一位很擅长飞驰中接球，是很好的搭档。

张玄澜不怎么会打马球，但是他很懂得配合别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吕休璟一开始觉得他打得笨拙，后来发现他抢球救球都不遗余力，不禁想：久闻此人在战场上不避弓矢、身先士卒，难怪令长官下属都敬重。

高韦德对自己打马球的本事就像对骑射一样自得，甚至呼喊张天山给他传球。他打得十分激猛，喝叫震耳。

裴行俭率领一队五人，居中调度，每次挥杆击打，总能让对手难以接球，而己方的人接他的球就异常轻松。

王方翼率领另一队五人，不仅指挥吕休璟等人跑好位置，自己也不断寻找更好的传接球路线。他不愧是帅才，在场上纵马来回，一个人仿佛变成了两个。即使裴行俭要接球，王方翼也毫不客气去抢，两人都在马上俯身勾球，手里球杆几乎撞在一起。

真正对马球一窍不通的，是党九。

可是，吕休璟发现，裴行俭抢了球之后，不击给离他更近的赵元玖，反而故意喂球给党九，即便他没接好，也还会再传给他。吕休璟一时惊奇极了，不过很快他也发现，党九的确天资过人。

一些很难掌握的马球技巧，党九学起来仿佛很简单，接了几次球之后，他已经掌握了诀窍。不仅如此，他很善于判断接球和击球的轻重与路线，总能骑马跑到出人意料又最合适的位置，甚至能想出很多巧妙的花招。

他会先纵马慢行，再突然勒转马头猛冲向另一个方向，令人防不胜防。很快，裴行俭便要他驱马去最靠近球门的地方，那里争夺最为激烈。

比赛结束之后，吕休璟将自己所见讲了一番，裴行俭不置可否地听着，最后问：“那你觉得，真跟胡人打起来，这十人该如何排布？”

吕休璟此前也想过，略一思索，便扯过一张纸，将十人姓氏都按位置写了上去。

裴行俭看了一眼，说：“等真比赛了，就按你的办法来吧。”

到比赛马球之日，一行百余人的队伍出了城门。

扈从们身穿猎装，举着旄旌。

荆镝和穆春圭都不在都督府，裴行俭将猎户刘炳和西州兵张团儿召到身边担任亲卫，这天两人都随行在后。

打马球最早在萨珊波斯盛行，此后在唐与吐蕃都非常风靡。

它不仅考验球手骑马与击球的本领，也很考较球手头脑意志。

球手们骑的都是各国最好的马匹，只有米野那的马颇不起眼。裴行俭问：“夫人为何选了这样一匹马？”

“一直骑它，骑得熟了。”

米野那是米国最好的骑手，她骑的马虽矮小，却极是聪明灵巧，且最方便她俯身击球。

米野那又说：“西域人骑劣马也能克敌制胜，就像吏部虽然骑了西域最好的马，却未必能驾驭好它。”

她这话十分放诞，却又仿佛在开玩笑，米国、康国的人都微微而笑；唐军这边的人听了却颇为不忿，双方一时之间竟有了剑拔弩张的意味。

马球杖击球的一端是半月形，一击便可将球弹起。

木球则有小儿拳头大，内里剜空，涂成红色。

马球场在一片密林外，非常广阔，用旗杆标出四角。二十位球手一一相对，驻马在中线两侧。刘炳从场外将红色木球高高抛入场内，比赛便开始了。

吕休璟以为裴行俭说按他的办法是顺口一提，谁知唐军十人开场真按他说的位置排布。

然后他便发现，胡商们打马球委实厉害，只传了五次球，便能穿过整个球场，由波斯王子一击入网。

重新开球之后，胡商们故技重施，迅速将球挑走，米野那在门前挥杆，当即再进一球。吕休璟看出来，胡商们是靠马快和传球娴熟，尽力不与唐人纠缠，多选两侧无人之处传递，快速攻向前方，这样做很有效率。

双方敌意甚浓，气氛热烈高涨。高韦德和曹波提打球都高声呼喝，令人既心烦意乱，又热血沸腾，人人都急于争胜。马匹的鬃毛犹如狮子飞扬，口中喷着怒气，脖子互撞，仿佛也要撕咬起来。

唐军一方终于有人发现诀窍，要先在两侧拦截。王方翼挥杆要挡波斯王子击球，却被王子就势一拨，球杆震得虎口发麻，险些打落。波斯王子勾走球，打给已经快跑到球门前的安盘陀。

这时，党九毫不顾忌纵马横拦在前方，安盘陀急忙勒马，那马嘶鸣一声，立起前蹄，安盘陀险些倒栽马下。他赤红了脸，费尽力气勉强控住马。原来，党九在球门前根本接不到球，干脆冲到后方，见谁有球便去阻拦。只可惜，他挡得住一边，挡不住另一边。史顺义和何屈霜都已经冲到，这做生意时颇为不睦的两人，此刻合作却极为精妙。史顺义一杆拦住党九，何屈霜就势夺走了球，挥杆一击，轻巧入网。

胡商一队连进三球，波斯王子得意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