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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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丹的队伍也受到冲击，听部下汇报情况后，他一边指挥本部落突厥兵阻挡唐军，一边令人挥旗吹角，提醒科罗分出一支兵力，去向侧面，横向冲击唐军。

若科罗的骑兵冲来，这支唐军根本无力抵挡。然而，茹丹又是挥狼头旗，又是吹角，科罗军队都毫无动静。

远处狼头旗飘飞，吼叫声汇成怒涛，惊雷滚滚，震动大地。唐军主帅大旗也正招展，气势如虹，王方翼与科罗正杀得惊天动地，根本无暇他顾。

科罗自诩顶天立地的猛将，战斗力强过王方翼，王方翼落于下风，可是他耐心、韧性超凡，科罗连劈带砍，一时之间也无法杀伤对方。

茹丹听闻唐将帅旗在侧后方，大惊失色，暗想：裴行俭亲自来了？

这一来，他甚至不知道该去帮科罗，还是该去帮泥孰了。

裴行俭此时离苏禄尚有二百余步距离，他亲持弓箭，跃马扬鞭，朝苏禄杀去。

“敌人以强临弱，逐奔不过数十百步；我击弱旅，则能出其阵后，将敌人彻底击溃。”

裴行俭深知，以双方兵员数量、战力，唐军被动迎敌，必败无疑，唯有主动出击，才有致胜之机。

唐军跋涉千里、万里，在突厥腹地作战，都只为眼下一刻，他们浑身热血汩汩涌动，拼命冲杀，受伤几无知觉。突厥马阵散乱，唐军士气高昂。泥孰左支右绌，身边的突厥人越来越少，顷刻，唐军一拥而上，要将他射死、刺死。

泥孰挥刀去砍党金毗，两人距离太近，党金毗已无法用马槊刺他，但他毫不慌乱，更不闪避，右手提槊，左手闪电般抽刀一劈，不及勒马的泥孰顿时被砍断胳膊，皮肉还挂着，鲜血狂喷，惨叫不已，四周突厥兵惊得魂飞魄散。

听闻后方响动，苏禄一惊，一支箭已从他身侧飞过。

箭是高韦德射的，奈何距离太远，飞到苏禄面前时已经无力。

这一箭着实惊醒了苏禄，定睛看去，唐军激战正酣，突厥人不断后退，露出更大破绽，队伍薄弱，岌岌可危。

苏禄身边突厥兵没想到唐军冲锋如此狂暴，眼见距离只剩一百五十步，众人纷纷围上来，想要保护主帅。

然而苏禄将众人挥开，高声说：“唐贼越是深入，处境就越凶险。待我迎头痛击他们！”

他喝令突厥人主动让开位置，由自己身后的“黑鼠军”去冲击唐军。

这支队伍只有三百人，战斗力超群，是苏禄的精锐亲卫，队伍名称来自他们头上裹的一片名贵的黑鼠皮，油亮闪闪，是战功得来的赏赐。

黑鼠军有了冲刺的余裕，高举长刀、尖矛，与唐军正面对撞，刹那鲜血迸流，人仰马翻滚了一地。

此时，茹丹也领兵杀了过来，先刺死几名唐兵，解了泥孰的围困，并将他扶上马。茹丹指挥突厥骑兵，收拢阵型，去杀唐军。

黑鼠军作战最狂暴刚强，杀人犹如砍瓜切菜，与茹丹两面夹击。

突厥骑兵密密麻麻，人马组成的铜墙铁壁，要反过来将唐军困死。一张张狞恶的脸，一柄柄带血的刀，油光闪亮的黑鼠皮，组成鬼狱。此前突厥骑兵们被唐兵打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羞辱难堪，这会儿占了上风，顿时发出暴怒狂吼，都杀红了眼，跌在马下的突厥兵也仍劈砍不休。

唐军轻易杀伤数百敌人，以为胜利在望，被这一番猛攻打乱，情势骤然逆转。滚落的人被践踏而死，骨头碎开一地。方才不顾生死的狂热消退了，光是听见那恐怖的箭鸣，人坠马下的沉沉闷响，就让人不顾一切只想逃走。濒死者呼吸被汩汩血泡阻挡，湿黏热乎的东西砸来，竟是半片人头。

裴行俭身边倒下数人，四周被突厥兵围得水泄不通。

他盔上插了两支箭，还被刺中腹部，非常狼狈，只能以弓箭射敌，手掌上全是被勒出的深深红痕，指头被弓弦割伤，其中一道深可见骨。

危急关头，党金毗来到他身侧，左右放箭，逼退敌人。

冲阵的唐军被突厥军队拦腰截断，原本败退的突厥人又杀过来，唐军陷入重重围困。

茹丹发现，唐军一悍将戴深红色盔缨，左右开弓，杀人无算，便派兵去围攻他。

长刀砍来，高韦德不得已挥弓抵挡，弓立刻被砍断，突厥长刀斩在他臂铠上。两名突厥兵一起击刺他的马，高韦德被掀下来，突厥人想要杀他，却因为铠甲包裹，不得穿透，于是用长索去缠钩他。

高韦德被硬拖到地上，他爬起来大喝一声，手臂狠拽，反将持索的突厥人拖下马。他拔出佩刀，先斩长索，再斩敌马，血浇满脸。

这悍猛无匹，令突厥人不禁咋舌，但这也不过是困兽犹斗，他们将高韦德包围在垓心。高韦德所率的箭手们奋不顾身，拼命放箭，阻止潮水般袭来的突厥铁骑。

此时，在战场前方，突厥骑兵还在轮番冲击唐军战阵。

夷男远远望见何藏空旗帜，嘴里发出“嗬嗬”怪叫。他父亲死于何藏空之手，他早已立誓报仇，眼下老天也在帮他，他率兵扑去。

阴海心中忧虑，裴行俭曾对他说：“眼下风向北吹，对我们有利。如果风向转变，突厥人会趁机放火，不可不防！”

片刻，风渐渐停了，夷男当即命令射出火箭。不久，几辆辎重车燃烧起来，灰烟腾腾，迷了人眼。

突厥兵箭雨铺天盖地，唐兵射出的弩箭却越来越稀疏。又过了一会儿，风向转而朝南，浓烟熏裹，唐兵们纷纷咳嗽卧倒。

张玄澜高喊：“主帅前去杀敌，命我等苦守阵地！若突厥人破阵，还要我等何用？”

阴海非常焦急，亲自抢过大旗挥舞。

他苦思良策不得，只能咬牙硬挺。从他的位置，看不见突厥阵后的情况，但是，他突然发现，突厥骑兵的攻势不如之前凶猛。

此时，一直在高处眺望的穆春圭赶来禀告，突厥军队后方起了一阵混乱，裴行俭所率骑兵正与苏禄部激战。

阴海想起此前裴行俭叮嘱过他的话：“如果突厥军大乱，你就将战阵缓慢往前推。”

这需要阴海自己审时度势，选择恰当时机。眼下苏禄的狼头大旗还没分毫移动，阴海命令穆春圭继续观望，看准时机，再来报告。

穆春圭刚转身，忽听“嗤”一声，一支箭射中他后背，钻进甲胄。

他大叫一声，栽倒在地，溅了一脸土，唐兵踩踏在他身上。

在苏禄军后方，铁盔冰冷压在吕休璟头上，心鼓鼓乱跳。裴行俭让他押后，指挥四百人马，是留个后手。现在主帅陷入包围，正是他不顾生死杀过去的时候！

就在他被突厥人阻挡、难以前行之时，身后突有阵阵箭雨，接着，寒光耀目，为首突厥人被砍倒马下，颈子上溅起大片血花。

原来，是安悉延手持弯刀赶来了。他本来在曹波提队伍里，见裴行俭亲自冲阵，唯恐有失，就率领一百余名本族人杀了过来。

吕休璟得了安悉延帮助，精神大振，两人振臂狂呼，领着唐兵拼死杀出血路。

突厥人招架不住这一阵突击，吕休璟很快来到茹丹身前，挥弓连射。

王希烈牵着高韦德的副马，持着盾跳下马，不顾四周砍杀，扶高韦德上了马，他自己被射了两箭，马也中箭悲嘶。

高韦德重新拾起弓箭，对吕休璟喊：“在前方！”

吕休璟知道他说的是裴行俭，应了一声，拍马杀去。

裴行俭周围突厥人越来越多。党金毗左击右刺，也不能将敌人杀退。

突厥骑兵们逐渐发现，裴行俭装扮与别的将领不同，开始用突厥语大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