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遇险路（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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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退契丹人之后，桑嘉惨白着脸，拄着枪杆，靠在树上大口喘气。

月娥转动脑袋，往黑乎乎的林子里四下察看，心有余悸地说：“桑嘉，你受了伤，此处随时会出现敌人，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找一处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桑嘉调息着身体里翻涌的气脉，虚弱道：“好。”

月娥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慢慢往前走，边走边在林子里东看西找，终于找到一棵大树后。这里草丛深，背后靠着岩石，是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

“桑嘉，我们就在这里坐下来好吗？”

桑嘉几近虚脱地靠着月娥，轻轻“嗯”了一声。

昏暗的夜色下，桑嘉身上已湿透，粘稠稠的，有极重的血腥气，分不清是他身上的还是敌人的鲜血。

他精疲力尽地靠坐在大树边，头无力地低垂着，可能是疲倦或伤痛，眼睛缓缓闭上。

月娥挨着他坐下，看着他悄无声息的样子，心里万分焦急，却是一筹莫展。

漆黑的树林里，远处有隐约的厮杀声和惨叫声。远处林子间时常窜梭着几支火把的光焰，显得这处更黑，也更荫蔽。

月娥担心地凑近桑嘉，看着他浑身的鲜血，一动也不动，好像随时都会撒手人寰一样。看得她直掉泪，害怕又无助。

她想到了那日，自己跌落山谷也是这样，浑身都是血，身上没有一处不痛。幸亏睁眼时，看到七爷在身边，她才没有那么恐惧。七爷救了她，还给渴极了的她到处找水喝。

“桑嘉，你想喝水吗？”

桑嘉的头轻轻动了一下，沉默了一阵，声若蚊蝇：“天太黑了，待天色亮一些，再找水喝。”

此时若是去给桑嘉找水喝，月娥还真没胆量去。她四下张望，寂静的黑暗中，仿佛有许多双诡异的眼睛在盯着他们。她赶紧低下头，扭动一下腰肢，悄悄靠得桑嘉更近一些。

她想，若是让她此时逃走，给她八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茫茫草原上看着碧波万里，实则处处有危险。不但有吃人的豺狼虎豹，还有杀人的歹徒出没。她还辨不清方向，若是遇上沼泽地，有毒的瘴气，荒无人烟的饥寒之地，也是死路一条。

经历了这么多磨难，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那些地上躺着的尸体，谁不是生前拚着一股狠劲，要与人一争高下，争来争去一口气不来，就与这个世间永别了。那些尸体若不及时埋葬，很快就会被动物们啃食干净，只剩下一堆白骨，最后也被风化。

歇过了一阵，桑嘉似乎是缓过一口气来，盯着月娘艰难开口，问出了心中一直想着的疑惑：“你是宋人，为何会遇见七王叔？他为何会救你？他的身份与众不同，不可能无缘无故去救一名素不相识的宋国女子。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你能实言相告吗？”

月娥暗叹，他真是一个聪明人，自己随口编的话欺瞒得过梓阳，却瞒不过他。怪不得小小年纪，竟有那等胆量，敢于对七爷出手。

她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轻声道：“我…不知道他为何救我，也许真有目的吧。”

桑嘉的胸口起伏着，喘了几喘，扬起苍白的脸，显现对月娥答的话不满意。他嘴角翕动，穷追不舍：“他有何目的？”

月娥看着他执着的眼神，一时语结：“他…有何目的？”

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编下来，只能保持沉默了。若说七爷见色起意，想让自己给他做小妾，可他身边美貌女子多的是，个个愿意给他做小妾，这根本不是他救自己的理由。

桑嘉盯着月娥躲闪的眼神，深潭般的眸子漆黑如墨。暗想，她这样的女子，若是自己遇上了她遭难，也会毫不犹豫地救她，为何偏偏是七王叔先遇上呢。

月娥偏头看着他浑身的鲜血，胸口发紧：“你的伤很重吧？痛不痛？闭上眼睛歇一歇，天亮了，我去给你找水喝。”

桑嘉若有所思，轻轻叹一声：“以七王叔的性子，若你仅仅只是一名美貌女子，他不会亲自去救你。定是还有别的原因，你为何不告诉我呢？”

“那是他以为的原因，与我何干？”

“你那晚帮了我，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们至少可以算是同患难…”

月娥偏头盯着漆黑的林子，掩去眼中的泪花，轻声道：“你不用多想，他可能真的是碰巧遇到，一时又发了善心。”

桑嘉知道月娥不愿讲真话，嘲讽道：“你们在哪里碰巧遇到呢？一名宋国的女子会与辽国的七王爷碰巧遇到？”

他的心思缜密，好奇心又重，月娥既不愿说谎话，又能讲真实原因，只好闭上眼睛，装着入睡，不再理他。很快，她就真的累极了，头脑昏昏沉沉，重逾千斤，靠着大树睡了过去。

七爷不清楚契丹军队在此埋伏了多少人马，他想先撤出敌人的包围圈再说。他对身边侍卫道：“先往树林中撤，那些茂密的树木多少能挡住契丹人射的箭矢。”

“是。”侍卫们洪声应道，调转马头。

七爷率领着将士们一边击落密集如飞蝗的箭矢，一边往树林中撒退。

穆罕手提青龙弯刀，如风驰电掣般往前冲，紧跟在他身后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契丹军队。

战马嘶鸣，轰隆隆的马蹄声如沉雷响彻草地，大地为之震动。契丹军以万倾怒涛拍岸之势扑到了七爷率领的辽军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旌旗在劲风中烈烈招展，鼓角声声，双方骑兵呐喊着策马迎敌。长剑与弯刀铿锵相击，长矛与掷枪呼啸飞掠，嘹亮的嘶喊声，凄厉的惨叫声震天动地。

双方的骑兵们凶猛勇敢地冲向敌方阵营，他们都是亳无惧色，慷慨扑死的猛士。铁汉碰击，死不旋踵。生当力战报君恩，死当马革裹尸还。

在血肉横飞的混战中，契丹的穆罕将军策马立于主帅之位，厉声大喝：“耶律乔斯，你也有今日。你若下马受降，承诺归还隘口这一带土地，本将可以饶你不死，若不然，今日便将你大卸八块，以告慰老王爷在天之灵。”

七爷面对几倍于己的强敌，面色如常，轻蔑地笑道：“穆罕，你是孤的手下败将，当日饶你不死，今日，你告诉孤，尔等又是如何知道孤今日要从此地经过？”

穆罕自恃自己这边有备而来，兵多马壮，哈哈狂笑：“耶律乔斯，你作事猖狂，老天爷都看不顺眼，自然会派人将你行程告之本帅。”

七爷阴沉着脸，强忍心头涌起的滔天怒气，对身边侍卫道：“擒贼先擒王，何人给孤拿下此狂妄老儿。”

侍卫木措策马上前：“属下愿替主上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