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星际之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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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山，天柱峰。

一个盘膝而坐的道者，满山游移不定的山岚。浩淼云海，映衬着一个寂寥无声的背影，凄绝而美丽。

身如木石，心如木石？

一滴泪，一滴只属于世俗凡尘的眼泪，那种饱含了七情六欲、业力轮回的神奇液体，从道者紧闭的眼角无声地渗出，沿脸颊，缓缓地滴落。

似乎是有着无尽的情感蕴藉其中，就在这一滴眼泪落在道者身前的土地上的一瞬间，太和山突然雾散云开，水更清、山更绿，花更香，林更茂。

大地在微笑，道者在微笑。

会心的微笑，彼此本是一体，一念传神，了无阻碍。

道者睁开了眼睛，大地睁开了眼睛，那个曾经的太子、曾经的丈夫、曾经的情郎、曾经的父亲，也，睁开了眼睛。

但泪落处，所有的曾经已是过往，因为一滴泪水便是一个情感寄托的大千世界，那个世界融入混元自我，而清风白云间这样的一个影像，便只剩下了一种纯粹，无悲无喜，澄澈透明。

天地风云，尽在我心，天大地大，唯我独尊！天柱峰顶，那个道者飘然起身，披襟当风，昂首望天，负手而立，似与天地间的风雨化为了一体。无穷无尽的精神念力透过大地上的每一种物质散发而出，在同一时间里，散布在太和山广袤丛林中的角角落落、岩底古洞之中或修炼或闲游的混元门弟子们全都收到了门主出关的信息。

大地似乎已经有了生命，山地密林似乎也在伸缩传送。在这些人尚自浑然未觉正要互相传唤相约前往天柱峰顶迎接门主出关的时候，他们却突然间惊奇地发现，自己已经奇迹般地跨越了无数的断崖深涧，站在了天柱峰顶，那个恍恍惚惚、若去若来、似有还无的门主面前。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缩地成寸、化有为无，视万里关山为掌指。

水火二将、六丁六甲、五百灵官、以及花梨、华运等人包括黑虎、雷鸟、避水金睛兽在内全都心悦诚服地在这种神明之力面前五体投地，虔诚膜拜，因为此时他们的门主在他们的眼里，已经与那个曾经在中原大地上叱咤风云但却有着有血有肉的俗世情感的人族部落联盟盟主，或者是那个在净乐国养尊处优，注定会享尽世间繁华的太子无关，此时的他，就是神明，就是这片苍茫大地上唯一的主宰，唯一的王！

这种感觉是从眼前这位道者无处不在，似和风细雨、又似乎造就或者是毁灭一切的那种气场之中得来，虽然他的相貌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改变，但这些人却仿佛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升华。

照月东罡低头俯视着眼前的这数百名弟子，心中却没有了往日应该会有的自豪和骄傲，他只是突然间想到，以自己此时此地的能力，也该是为这些弟子提升一下力量，来增强一下自己的实力的时候了。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有一股极天弥地的威压从天空中流泻而下，竟然无视于照月东罡那无处不在的气场，直接插入太和山上空千里之处，往来巡视，似有攻击之意。

此时随着照月东罡法身的强大，他的精神念力之强已经比之以前强大了不知多少倍，而且相对于他新近炼化的这具法身来说，区区千里之遥也只是相当于眉梢眼角的距离而已，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在大地上弥漫开来，照月东罡身躯微震，双手一分，天空中顿时裂开了一道长长的缝隙，照月东罡在百忙中低头对众门下嘱咐一声：“尔等看好门户，吾去去就回！”

说完脚下剑光起处，人已倏然不见。空中裂隙复合，重现清风白云。

天外。

照月东罡御剑而行，一刹那间不知道穿越了多少个平行空间，突地循迹而至，出现在了威压来源之处。

渺渺茫茫的太空中，两个巨大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穿越着那些看不见的空间通道，向着人间界一方的入口而来。

照月东罡顺手扯过一片宇宙能量所化的黄云遮住自己所在的这个小空间的入口，神念散发，细心聆听着对方的动静。

只听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道：“后羿，听说你从冥界逃出之后，竟然因祸得福，功力大进，所以这才在大魔神感知到人间界发生变化之后，主动请缨前来查探究竟。其实我知道，你之所以这么着急前来，一是因为你现在已经能够以本体穿越空间，而且还能有余力带上帮手，想来以咱俩的神通，这人间界必能平趟，再无敌手；二是你心中仍旧旧情难忘，对于你那位前世情侣仍然是难以释怀，这次前来，也是想要想办法见她一面；三来这人间界还有你的一个势不能两立的仇人在，想来若是你不能手刃此人，那么此后无尽的岁月里，你便总会执念难消，在法力道行上也难以更上层楼。所谓道有万门，执念为根，万缘皆斩，唯我独尊。唉！想必这纷繁人世，既是你执念所系，亦是你修行的福地，嘿嘿！嘿嘿！”

只听另一人突然开口说道：“银灵子，以前我后羿是因为大巫本体未复，所以只好寄居冥界，为的便是避开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所谓魔神！要知道洪荒初开之际，我巫族才是天地间留存的盘古嫡血，当年本族大帝东皇太一在世之时，我巫族昌盛，若非是因为我族内部纷争，以致东皇身殒，巫族没落，哪里有你们张牙舞爪的地方？！如今我后羿大巫真身已经恢复，三界六道之内，何处不可去得？又有何人能够阻挡？！那些所谓的修道法门只是对你们而言，我巫族天生神通，又岂会受这些限制？！今天我看在大魔神当年救命之恩的份上不与你计较，若是再敢无礼，哼哼！小心我的射日神箭！”

照月东罡心中一震，原来是自己的老对头后羿和另一位魔神遁神银灵子到了。这一下他登时心中恍然，怪不得距离如此之远便有如此强大的威压气场传至人间，原来是已经恢复了先天大巫真身的巫门鬼道大神后羿和居于十大魔神之末的遁神银灵子一起联袂而来，而且是受命于大魔神蚩尤，值此人间界易主之际，前来探听虚实。

二

但此时的太子照月东罡法身已成，已是和大魔神蚩尤、太阳神金乌、冥界教主慈悲冥王等人同等级的存在，法身无量、神通无量，又岂会在意这两个昔日看来难以匹敌的煞星？！

他隐身一旁，敛形匿迹，由于相隔了几个平行空间，虽然他能够清晰地观察到对方，但那两个却仍是丝毫未曾察觉他的存在。

千万里之遥，对于后羿和银灵子来说，也只是弹指即过而已，几句话说完，两人的身形已经来到了面前。

与在冥界或者是人间界看到的不同，在这渺茫太空之中，那后羿的身躯高有千丈，浑身缭绕的血雾已经变得极淡，几不可见了。虽然数千年光阴已经过去，但这位昔日的人间英雄依旧是容颜不老，英俊而又挺拔。若非他眉宇间笼罩的那一抹淡淡的忧伤和眼底不时闪过的一丝仇恨与不甘给他平添了些许煞气，很难让人看出这居然是一位混迹于声名狼藉的大魔神蚩尤手下的得力干将。

而在后羿的身边，竟然是一只同样极天弥地的巨鸟。这只巨鸟面目狰狞，没有一般鸟类的尖利长喙，却是齿牙宛然，嘴角黏涎横流，刺鼻的腥臭逼人而来，令人作呕。它身体两侧生了一对几乎透明的肉翅，而且除去腹下的一对利爪之外，在这对肉翅的顶端竟然也生出了一对几乎相同的利爪，看它的样子，居然就是一只放大了的蝙蝠。

已经窥破天地本源之一线的照月东罡一眼便已经认出，这头酷似蝙蝠的怪鸟，正是当年在神魔之战中曾经威风八面的一位魔神——号称空间穿越之术亘古第一的遁神银灵子的本体。

因为这样意识清醒之下的本体穿越需要耗费极大的能量，而且在这样浩淼无垠的太空之中，能够出现在这里的智慧生物必然不是泛泛之辈，也不用担心惊世骇俗，所以他们两个全都现出了本体，以此来节省一些力气。

照月东罡暗暗感叹，那银灵子枉自号称空间穿越亘古第一人，却只是因为最后一点执迷未曾舍弃，便被困于魔神一界，不能离开，还要依靠着后羿的大巫之力才能破开界限，来到人界。当真是可惜，可叹。

而且正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只是因为差了这么一个层次，自己便能够将这两个当日看来神通无量难以望其项背的人物玩弄于股掌之间，只是相隔了这样极短的距离，这两个神级人物竟然不能窥见。由此可见造化之奇，实在是难以测度。这修道之路，当真是迷雾重重，无穷无尽。

但见那银灵子一对鼓突的凶睛之中闪过一抹血光，旋即又恢复了正常。他摇摇大头，粘稠的唾液纷落如雨，虚空中气味更是难闻：“嘿嘿，嘿嘿！后羿兄弟误会了！我银灵子一向敬佩兄弟的为人和本事，想那箭射九日的绝世之功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我银灵子又怎会耻笑于你？！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因为你我此次奉命前来，休戚相关，自当彼此扶持，也只是好心提醒而已。既然后羿兄弟不愿意听，那我不说便是，嘿嘿！嘿嘿！”

后羿眉头微皱，伸手在鼻尖轻轻拂动，似乎对银灵子嘴里的异味极为厌恶，不过听到对方如此说，神色稍霁，也不再抢白，只是闷声说道：“算了，此地距离人间界已近，还是小心些赶快赶路，不要再出什么乱子才好！”

银灵子却是有些不以为然，晃晃脑袋说道：“无妨！这人间界之中，难道还有可以与我们匹敌之人存在不成？！就算咱们大张旗鼓地闯进去，又能如何？！哼哼，早知道有今天，我们就不必在四十多年之前大费周章地支持神木王那厮了！像这样直接闯入人界，从那边打开人魔结界易如反掌！这一次嘛……哈哈哈哈……”

银灵子正在得意，却只觉得前方的空间秩序微微一动，黄影一闪，一个羽衣星冠、丰姿出群的道者脚踏剑光，悠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对比之下，身处太空依然保持着常人体态的照月东罡在这两个庞然大物面前，简直就像是一只蠕动的蝼蚁一般，但他只是悠然地站在那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动作，两个极速而至的煞神却不由得大吃一惊，忙不迭地停下身形，向前方出现的这个小不点看去。

星际空间中，不计其数的空间尘埃或是碎片时不时地从他们身旁掠过，虽然看似缓慢，但他们却都知道，这只是因为空间太过广袤的缘故，在这样的一个无边的背景下，就算运动得再快，也会给人一种慢悠悠的感觉。

照月东罡信手一点，经过身边的一颗小行星竟然十分驯服地乖乖停了下来，紧接着他随手把刚才的黄云扯过举起，化为一只方圆几千里的大手，在小行星上轻轻一拍，小行星竟然蠕动着伸出四足，生出头颅，俨然是一头硕大无朋的鼋龟。

照月东罡微微一笑，身体飘然落在这鼋龟的头顶，终于能够和后羿与银灵子平等地视线相对了。他在空际风疾吹之下负手而立，仪态雍容，显得从容不迫：“后羿大巫、银灵子魔神，二位不辞劳苦远道而来，是为访友，还是寻亲？二位别来无恙，照月东罡这厢有礼了！”

这二人自问神识敏锐，在这浩淼太空之中空间博大，无遮无挡，自身周围数千里之内的每一点细微的风吹草动莫不尽入其耳目之中，但照月东罡就这么大喇喇地突然凭空现身，而两人事先居然没有兴起哪怕是一星半点的警觉。

二人心中一阵战栗，相互对视的眼神里俱是一个想法：“若是此人暗中偷袭，只怕自己根本就没有防御的机会。”但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后羿和照月东罡曾经数度交手，加上这中间牵扯了一个枫依，也就是月宫主人嫦娥的再世化身，这重重恩怨，也化作了重重执念，纠缠于心，不死不已。

照月东罡已经在炼化大地法身之际将所有执念都寄存在了大地混沌之中，此身纯粹，澄明如水，虽然未曾达到证混元道果的地步，但见到后羿和那个曾经间接促成当年月殇孕育妖胎诞下该隐的银灵子之时，也只是宛如微风拂过湖面，虽然涟漪微起，但迅即恢复了平静。

三

而后羿作为拥有着纯正盘古血脉的上古大巫，根本就不需要如同一般修道者一样去斩出什么执念，他们与生俱来，天生便拥有毁天灭地的神通和与天地万物五行能量相沟通的能力。所以照月东罡无恩怨，但他却恩怨分明，这已经无关乎道行高下，只是因为种族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