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问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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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明白了真相之后，不再以太子眼前所表现出来的这种看似不近人情的冷漠为意，反而因此而更加明白了这位年轻盟主并非无情，而是在他看似无情的表象之下，掩盖了对于亲人、爱人、以及所有中原子民的无尽爱恋。这是一种超越世俗的爱，大爱无言，他是把自己对于娇妻爱子的那种深入骨髓的骨肉亲情移植到了整个中原大地甚至是茫茫三界所有众生身上，虽然也因此而经历着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却是无怨无悔。

被深深折服的各部落首领们不愿意再去打扰他们心目之中的这位英雄兼圣者，于是便在各自整顿好本族子民之后，一起来到太子的树屋之下，默默伫立。向这位为了中原大地的和平几乎放弃了一切的年轻人，向那位因为这场战争而失去了本体，最后被当做魔族余孽悲惨放逐的月殇，向所有在这一场战争中失去了生命的战士们，做最后的告别。

几天之后，这些人相继离去，毅然决然，毫不留恋。因为他们知道，只有尽快回到自己的领地，以最快的速度安定下来，使得天下黎民安居乐业、繁荣昌盛，才是对太子、对逝去的灵魂的最好安慰。

易林之内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这一场战争对于这片领地造成的创伤是如此巨大，心灵和现实世界里俱是满目疮痍。

因为冥月因为月殇之事所受的打击太大，此时战事已了，心神放松之下，往日的种种全都化为对前任族长和月殇的愧疚蜂拥而来，本就孱弱的身体登时垮了下来。

但此时整个领地上的恢复重建工作繁重之极，无奈之下的冥月之后再斟酌再三之后，把族中管理工作暂时交由那位精明能干的女战士小头目水月。这个年轻的女子倒也不负众望，每日里早出晚归，任劳任怨，将整个领地管理得井井有条。

而冥月自知大限将到，余下的在人世的日子可能已经不多。他为了不致使拜月族巫术至此而绝，于是在养病之余，从本族子弟中挑选了一个颇有灵气的年轻人开始传授衣钵。

这段日子里，轩辕胜作为阈瑶国王，自然牵挂着本国重建家园的大事，在数次劝说无果的情况下，他只好带着对女儿恋恋不舍的素黛和族人们离开易林向阈瑶方向开拔，却把公主枫依留了下来。因为当初他借给太子的轩辕剑在天空中召集其他九件神器之时神光迸射，流传四方，远在千里之外的轩辕胜也早已看到。所以他也并未再去找太子询问，只是收回了玄天龙马，就此回家乡去了。

这天夜里，太子端坐在树屋之中，月殇遗留在这里的芬芳气息在他的鼻翼间缓缓流转，丝丝缕缕，经久不息。一缕缕淡淡的忧伤随天空中清冷的月华一步步迈过时空，渗入他那枯井一般的心田，皴裂了所有。无际的荒芜在他的心海之中卷起漫天的黄沙，是无尽的迷离，数不尽的孤寂。

十余年来所经历的一切，恰似那一粒粒扑面而来的沙砾，吹打在他沉寂的灵魂里，细微的疼痛之中，也夹杂着无尽的甜蜜。以前种种，在心湖中纷至沓来，杂乱，却又永不止息。如同一张错综复杂的大网，将他所有的记忆收拢起来，然后演化成一幅幅画面，在他的意识深处一一展现。

净乐国王宫自己出生时面对的父母那两张欣喜的笑脸；王宫精舍里各地修真道者妙语连珠的谈经论道；初次离家时所经历的那一场幽然族灭族之祸，地底历险；初见枫依时奇妙难言的二神交汇、虽离奇却似是十分真实的梦境；身体长成之后，跟随父王出使拜月族时被月殇所擒且浸入镜月湖湖水之时的狼狈和愤怒；树屋疗伤时一龙双凤缠绵悱恻的销魂蚀骨；南疆之路花浓雪聚绿草如茵下的恩爱缠绵；火神之窟中联手对敌时的配合默契；新婚之夜，那个冰山融化般的火热女子；历次大战时满目狼藉的尸横遍地；镜月湖底密室中月殇那张覆盖在冰晶下犹自微笑的俏脸；疏风微云下那个绝世丽人独对圆月的一场场热舞；空谷战场上，该隐那张酷似其母的俊脸上冷漠的表象下不时流露出的一丝丝孤独和愤怒，无奈离去时那个细长的背影里渗透而出的那种难以抑制的落寞和忧伤。还有空谷上空焚烧战死的各族战士尸体时腾起的那漫天的烟雾，无数英魂若有若无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