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诺1213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11章 后汉 隐帝刘承佑,禁宫秘史:那些被史书屏蔽的吐槽,然诺1213,海棠书屋),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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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里坡的晨雾漫起来时,我数着郭威军中的旗幡。慕容彦超的骑兵突然倒戈,我看见他割下阎晋卿头颅的弯刀,正是天福十二年父亲赏给吐谷浑使者的那柄。流矢擦过耳畔的瞬间,我忽然想起十三岁那年,史弘肇教我认星象时说:\"紫微垣若暗,当折肱以谢天下。\"

七里坡的黄土夯进指甲缝时,我才看清慕容彦超的旗号早换成了\"郭\"字。胯下的青海骢中了三箭还在跑,血沫子喷在我手背上,烫得像是那年史弘肇逼我摸的烙铁印。潼关方向飘来的狼烟把日头都遮了,恍惚间又听见杨邠在耳边冷笑:\"陛下可知何为孤家寡人?\"

逃到封丘驿已是后半夜。驿站的老吏举着油灯打量我破碎的衮服,忽然跪下来喊万岁,膝盖压碎了檐下结的冰凌子。郭允明带人闯进来时,我正嚼着喂马的豆饼——太庙祭祖那日,这奴才还给我捧过鹿修盘。

\"陛下,借头颅一用。\"他手里的陌刀滴着水,刀柄缠的竟是母亲端午赐我的五色缕。我抓起香炉砸过去,铜狮子撞碎了门板,惊起后院二十多匹契丹贡马。这些畜生认得我气息,竟在雪夜里撞开栅栏,把郭允明的亲兵踏成了肉泥。

往北狂奔三十里,遇见了逃出来的茶酒使孟业。他怀里揣着半块玉玦,说是母亲从凤冠上掰下来的。我们缩在废弃的砖窑里烤火,他忽然盯着我笑:\"官家可还记得?去岁上元节,您赏我的醒酒冰雕成了血疙瘩。\"我这才发现他背上插着半截箭杆,血把砖缝里的陈年苔藓都泡发了。

渡汜水时翻了船。腊月的河水像千万根钢针往骨头里扎,孟业把我顶在桅杆碎片上,自己沉下去时还攥着我的蹀躞带。对岸芦苇荡里钻出个戴斗笠的老汉,他手里那张柘木弓,竟是我五岁没拉开的那张。

\"先帝托梦说小雀儿要归巢。\"老汉抹了把脸,露出眼角蚯蚓似的刀疤——天福四年父亲救过的那个斥候!他把我塞进运粪车,往汴梁方向指了指:\"郭雀儿在玄化门埋了三百张伏弩。\"

腊月二十二,我趴在汴京东郊的乱葬岗上啃冻硬的贡橘。城里飘来的炊烟带着椒香,该是百姓在熬腊八粥了。两个更夫提着灯笼经过,说郭威今早受了黄袍,崇元殿的盘龙柱刷了三遍朱漆。我突然想起登基那年,史弘肇逼我喝下的那碗腥苦的鹿血——原来这龙椅,终究要用血来温。

郭允明的人马是伴着更鼓声摸上来的。我攥着半截断剑躲进土地庙,神像后头突然伸出只枯手——竟是苏逢吉!这老贼穿着乞丐的破袄,手里还捏着半卷《贞观政要》。外头火把映红窗纸时,他忽然癫狂大笑:\"陛下看好了!\"竟扯开衣襟露出满身箭疮,抱着冲进来的追兵滚进了香炉里。

我被逼到官道旁的槐树下时,天上开始落雪粒子。郭允明的陌刀架在颈间,忽听得西边传来闷雷——是父亲当年练兵的牛皮鼓!八百河东老兵从暮色里杀出来,领头的老卒独眼上蒙着黑布,正是天福七年替我挨过军棍的赵大。

\"少帅上马!\"他们把我抛上战马时,我摸到鞍鞯上干涸的血痂。这匹黄骠马,是父亲平定邠州时从杨崇本手里夺的。八百人迎着伏弩往玄化门冲,箭雨擦过耳畔的声音,像极了幼时在晋阳宫摔碎的那串珊瑚珠。

郭威站在城楼上射下火箭时,我正砍断吊桥的锁链。那支箭穿透赵大的胸膛钉在我左肩,热血流过玉带钩,把母亲绣的蟠龙纹都泡皱了。老卒们用尸体堆出条血路,把我推进护城河前,独眼汉子往我怀里塞了包东西:\"少帅,这是当年节度使府灶头的饴糖。\"

我在冰河里漂了半宿,被冲进汴梁城外的菜园子。看园的老妪把我拖进草棚,她腰间的药葫芦磕在我伤口上,疼得我咬碎了半块土坯。天亮时听见她哼晋阳小调,调子竟和当年乳娘哄我睡觉时一模一样。

\"婆婆,南门往哪走?\"我攥着最后半块兵符起身,却见她从陶罐里掏出块黢黑的铁牌——上面\"河东刘\"三个字,分明是父亲亲兵的铭牌!老人舀了瓢井水浇在我发烫的额头上:\"小郎君,刘节度使的恩情,老身拿七个儿子的命还过了。\"

腊月二十四,我蜷在漕运码头的腌菜桶里。咸腥气熏得睁不开眼,却听见船工们议论郭威明日要在崇元门行登基礼。桶盖掀开时,我对着日头眯起眼,只见个戴毡帽的汉子举着鱼叉——是邺都之变后失踪的聂文进!他把我拽上运冰船时,腰间的伤口又崩了,血滴在冰面上开出嫣红的花。

\"陛下,过了酸枣门就能出海。\"聂文进划桨的手在抖,他左耳缺了半片,是当年替我试毒被刺客削的。船过水门时忽然降闸,郭威的水师从芦苇丛里杀出,火箭把冰面照得如同白昼。聂文进把我推进冰窟窿前,往我嘴里塞了颗蜡丸:\"高祖托梦说...\"

冰层下的水流拽着我往黑暗里沉。蜡丸在舌尖化开,却是父亲出征前常含的野参片。我憋着气抓水草时,忽然摸到块凹凸的碑石——借着透下来的火光,竟看清\"天福三年刘公知远屯兵处\"几个字!肺快要炸开时,有什么东西叼住我后领往上拽,是父亲生前养的那只海东青!

我瘫在岸边咳出冰碴子时,那畜生用金喙梳了梳我额发,突然振翅冲向追兵的火把阵。翎毛烧焦的气味混着皮肉香飘过来,像极了当年父亲在营帐烤的沙鸡。郭允明的马蹄声逼近时,我抓起块带冰凌的石头,上面映出自己支离破碎的脸——这哪是二十岁的天子,分明是父亲灵前烧化的纸人。

最后的时刻来得比我预想安静。官道旁的槐树枝桠刺破苍穹,几只寒鸦惊飞时,我数清了郭威军旗上的二十八道牙边——正对应他平定过的二十八镇节度使。郭允明的陌刀劈下来时,我忽然看清刀刃上錾的小字:\"承佑百日庆,父赐\"。

雪下得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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