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南朝南陈 陈文帝陈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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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头的青铜雁鱼灯爆了个灯花，我伸手抚过他肩上凸起的疤痕。天嘉二年（561年）平定华皎叛乱，他率轻骑连夜奔袭三百里，被流矢射穿肩胛还生擒敌将。\"还记得周文育家的二小子么？\"我喘着气笑，\"那年你把他揍得鼻青脸肿，就因为他说陈昌该当皇帝。\"陈顼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当年在长江边接到昌弟死讯时，他也是这般反应。

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我蜷成一张拉满的弓，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染红了杏黄锦被。太医令的银针扎进合谷穴时，我竟觉不出疼。恍惚间又回到七年前的太极殿，我握着玉玺看群臣山呼万岁，丹墀下的陈顼跪在最前面，朝服上的蟠虺纹在日光下泛着青。\"拟诏...\"我攥住陈顼的腕子，\"加封始兴王为司徒，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这话说出口，喉间的腥甜再也压不住。

陈顼反握住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阿兄放心，伯宗继位后，臣定当竭尽肱骨之力。\"他说得诚恳，可我们都清楚，五年前他私调江州兵马驰援巴丘，连虎符都没请。那夜我在宣室殿摔了茶盏，最后还是下诏褒奖他\"忠勇可嘉\"。就像当年侯安都沉了昌弟的船，我还得赏他食邑——这龙椅上的日子，哪有战场上来得痛快。

更漏指向亥时三刻，雨声中夹杂着隐约的雷鸣。我让陈顼扶我坐起，从雕花槛窗望出去，建康城的万家灯火在雨幕里晕成星海。四十年前随叔父入京时，朱雀航边的茅屋十室九空，如今连贩夫走卒都穿着细麻衣裳。\"开春该修吴兴塘了...\"我指着案头泛黄的《禹贡地域图》，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声响。天嘉三年（562年）大旱，我亲自带百姓挖通三十六里引水渠，老农跪在田埂上哭的样子，比任何捷报都让人踏实。

胸口突然轻松起来，远处传来嘚嘚的马蹄声，和永定元年正月初九那日的马蹄声重叠在一起。那日我捧着传国玉玺从太极殿出来，叔父的灵柩还停在东堂，纷纷扬扬的雪片落在我滚着玄狐毛的衮服上。\"阿叔...\"我喃喃唤出声，惊得陈顼猛地抬头。烛火暗了一瞬，再亮起时，我瞧见霸先公站在屏风旁，还是出征交州时的模样，两鬓霜白，铠甲上带着刀剑的豁口。

建康城的晨钟恰在此刻敲响，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我感觉自己在往上飘，看见龙床上那个枯槁的躯壳，陈顼正伏在榻边痛哭。紫宸殿方向传来悠长的唱诵声，该是太子领着百官来问疾了。最后的意识消散前，我突然想起天嘉五年（564年）上巳节，与群臣在乐游苑曲水流觞，趁着酒兴在锦帕上写了首打油诗：\"昔年马上逐风云，今朝樽前数星斗。劝君莫笑白发早，且看新柳又三春。\"这方锦帕后来被中书舍人收进内府，不知伯宗能不能找得到。